LuciferKlean

10

 

里包恩出人意料地选择在重要的会议前向纲抛出重磅炸弹，纲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、又到底想谈什么。他一边在众人的注视下按照准备发话，一边心中难免有些忐忑。好在前期为会议做了充分准备，整场会议没有因此出任何差错。

altro组织造成的事件等级，在彭格列家族的眼中尚且仅算是中下等难度。会议上，彭格列作为被众多家族所委托的一方，并没有给出绝对的承诺，只是向他们告知彭格列接下来的一部分计划，并对他们的疑虑作出答复。

不过，因为听不到百分百的许诺而心怀疑虑，不少家族一直到会议结束后还围着纲不放，继续提问无法回答的问题。

纲皱着眉，在人群中进退两难。他能理解这些家族失去同伴的痛苦，但在各项事宜的权衡之下，彭格列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。

“现在能说的所有，十代目已经都告诉你们了。”狱寺和山本挡开人群，使纲得以脱身离开，“规矩里根本就没有绝对的承诺，你们也适可而止！”

“还有一个问题，泽田先生，请务必正面回答！”人群中，有人朝走远的纲高声说道，“感谢您支援帮助我们对付背叛者的进攻……那如果你们彭格列内部也有背叛者组织的成员，您会如何处置呢？”

纲停住脚。

“既然altro组织是由背叛者组成的罪恶集合体，要抹除他们的话，应该指的是「所有」背叛者吧。”他们接着说道。

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提问人是在故意向纲施压。意思是，彭格列现在仅作为被委托方，颇有些事不关己，而家族内部其实说不定也有背叛者。假使altro组织内有来自彭格列内部的人，一定会借由彭格列的强大力量使组织更加为所欲为。提问人不仅表达了如上的意思，甚至在质疑纲是否已经在包庇背叛者，相当于助纣为虐的共犯。

 

这种话踩到了纲为数不多的雷区之一。

“如果像各位所说的那样，彭格列内部需要处理的人，我不会手软。”

纲转过身，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人群答道。虽然语气没有什么变化，气场却明显强硬了起来，眼底压制着怒气。

刚才的提问人被纲的态度震慑，不再出声。其余人见状，也没有其他人接着问下去，互相确认了眼色后纷纷识趣地散开。

纲克制地站在原处。

 

“阿纲……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“嘁，没眼力的家伙们，根本就不了解彭格列。”

 

山本和狱寺走到他身边。

 

“就算没人说出来，外界也早有几百双眼睛在盯着彭格列，今天只是有人说出了心里话，笨蛋阿纲。”一直站在一旁的里包恩走过来，向纲说道。

听完大家的话，纲叹了口气，“……我知道。”

“知道就好。走吧。”里包恩即刻说道。

会议前约定好要谈的事，终究不会让纲躲过。

 

“咦，里包恩先生，还有剩下的文件要汇报给十代目……”狱寺记得日程表里写的是会议后要回到书房交接文件，等全部完成差不多要到晚上。

 

“我先借用阿纲一会。结束后他会立刻去书房的。”里包恩说着，将纲带出会场。

 

虽然临时更改的行程有些神秘，但里包恩作为纲的家庭教师确实有优先级，尽管感到有些疑惑，但以往日常也时而发生，所以并不算太奇怪。

 

* *

拐了几个弯上楼，里包恩选择了一间闲置的房间。因为处于独特的位置，房间并没有窗，关上门后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。

 

纲惊讶地啊了一声。或许是到彭格列大楼时间太短，没有仔细参观研究过，他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房间。

 

“不和你绕弯子了。”里包恩开口说道，“「潜意识中的本能干扰了激发火炎的觉悟」，威尔第已经告诉我，你在听到骸的名字时数据发生了变化，他多半就是你用不了火炎的原因吧。”

 

没想到上来就说的这么具体，加上周围陌生的环境，纲一下忘了自己先前考虑过的各种借口。黑暗中看不清里包恩的表情，使超直感根本无法进行判断。

他哑在里包恩面前，不知道该如何作答。

从国中时期开始，自己总是有困难就找里包恩求救，心事和秘密都会告诉他（主要也瞒不住）。但如今，和骸的关系到底如何定义连他自己都说不好，要是被里包恩知道了，一定会先骸一步把自己杀了……

 

沉默中，里包恩打开房间的灯，印出纲愧疚又难堪的表情。

“会议前帮你拿材料的时候，在书房桌上看到了这个。”里包恩手上拿着一份文件。

 

纲在突然的强光下眯起眼睛，看向里包恩手中——整页纸是个工作报告，每处不是文字空缺就是「拒绝上交」的字样，右上角还被打上了危险的标识。

这是不久前黑曜小队的工作记录，一定是无意中留在桌上才会被里包恩看到。

 

“部下这么不配合，你做首领的怎么不管教一下？这可是你的职责。”里包恩说。

“就算你这么说……”纲可从来没想过去「管教」任何人，更不要说是如果对象是骸，想象中一定是个可笑的画面。

“一味的担心却什么都不做，才导致了造成火炎不能使用的心理问题，你要忍到什么时候？”里包恩没有给纲走神的机会。

 

“诶……”纲没料到里包恩是这样理解的，可能是不小心留在书桌上的文件反而起到了混淆视听的作用。但他没勇气向里包恩编造谎言，也不敢轻易回答。

“你还在犹豫什么？”里包恩的语气严肃起来，“现在外界已经敢高声向彭格列施压，逼迫你找出身边的背叛者。你认为，如果他们知道有一个从不汇报行踪的高层存在，会怎么想、又会怎么做？”

“但骸他本来就对黑手党……”

里包恩看到纲被意料之外的问题所震慑，没有就此打住继续说道：

“你知道，骸最初成为你的家族成员是因为与家光作了约定，拿他作为你的守护者来换取黑曜小队的安全。家光的处事风格可不像你一样天真，他作为门外顾问首领和你是平级关系，矛头一旦指向骸——”

剩下的话不言自明。

尽管舆论并不能撼动家底深厚的彭格列，实质上却必然会有失家族的名誉。名誉声望这一类东西在黑手党的世界中并不是陈旧的虚荣心，而是家族潜在的生存价值：只有当积累了一定的威望，才能够被其他家族和当地的人信任和托付，怀疑和轻视对家族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。而家光也一定会以维护彭格列为最优先。

纲立刻明白的里包恩的意思，身体开始有些发抖。

这番对话远比预计的要沉重。

“现实就是如此。”里包恩说。

“……我、我会找骸谈谈。”纲有些痛苦地说道，语气中虽然坚定却有些无助，“但，就算我想说，也不清楚他会在哪里……”

自从上次分开以后，明明时常陷入回想中，却不曾有胆量去想象再次相见的样子。

“这样啊。”见纲妥协，里包恩结束对话，回身打开门走出去，“那你就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说不就好了。”

“下一次？那要等到什么时候，万一在此之前……” 

纲紧跟在里包恩身后走出门，本想追上他问个清楚，开门后却一眼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骸。担忧的神色凝固在脸上。

骸倚着走廊的墙面，像是等了一会。看到纲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，骸毫不掩饰地嘲笑起来。

——不，等等啊。才正说着就出现了，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。

纲僵在门口，脑子里一片混乱。

“来了呢，骸。”

“kufufu……”

骸和里包恩一问一答，好像一早就说好了。

“里包恩……骸…？呃呃什么？”纲混乱地来回看着两人。

“你找不到他不代表其他人找不到，蠢纲。”里包恩说。

“唔，所以你早就知道骸会来才说了那些……”纲反应过来。

所以，刚刚说的「下一次见到的时候」，居然指的就是「下一秒」，被狠狠耍了。纲看着面前两人，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达成了一致，决定合起伙来把自己吓一跳。

你们，现在可不是玩闹的时候啊……一想起刚才与里包恩的那番对话，纲眼中黯淡了下来，附上一层忧虑的颜色。

* *

回到书房后，狱寺按照日程安排向纲汇报剩下的文件。

为了纲能够好好休息，过去一周的工作大多由狱寺包揽代为处理，因为狱寺的处理实在都非常到位，所以纲全程基本上都在点头和道谢。

“呃，抱歉，从一开始就想问个问题……”狱寺停了下来。

他说着，朝一旁另一个座位看去，看得出已经在压着怒气，“我想知道，为什么骸会在这里？”

骸斜对着二人，坐在纲身旁不远处，手肘自如地撑在书桌的边缘。

虽然汇报中不涉及机密、骸也是名正言顺的守护者，但这个不常见的人莫名其妙地在边上旁观，本来就很可疑不说，每次纲真诚答谢时，他还露出不屑的眼神，似乎是在讥讽着什么。

“被找来训话的。”骸先一步答道，眼睛移向纲，“或者，也可能是来调查彭格列内部情报、便于以后夺取他的身体。”

狱寺知道骸的后句是故意挑衅，便闭口没有争论，等待着纲的回答。

“狱寺君，对不起，没有提前说明就让骸过来了……”纲抱歉地说道。

虽然答应了里包恩，纲一时半会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骸说，外加这是两人自接吻后的第一次见面，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。虽然一方面是为了不耽误日程表和狱寺的休息时间，但实际上也是以工作的借口在逃避。

纲原本是请骸在其他房间稍等自己，但后者却不知为何跟着他进了书房。让骸了解一些工作也未必是坏事，虽然这么想着，气氛果然还是有些奇怪。

 

“不是十代目的错。”狱寺向纲柔下语气，“汇报差不多已经完成了。十代目，请问是否需要我做些什么？”

换做国中时期，狱寺早就抄着三倍炸弹把骚扰十代目的人炸飞了，但现在是正式的工作场中，稳重了许多的狱寺更加注重大局，也会征求纲的意见再行事，是一名出色的左右手。

“谢谢你，狱寺君。我和骸只是谈谈。”纲再一次道谢。

“好的。明天见，十代目。”虽然稍有担心，但是狱寺尊重纲的意愿。

“好好休息。明天见。”纲微笑着，目送狱寺离开书房。

房门关上的刹那，好像将逃跑的所有路都关闭了。纲不敢直视身边的骸，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无比紧张起来。

身边的骸缓缓地移过来，窗外晚霞的颜色落在脸上，“……那么，现在要谈什么？”